2020年，中美关系还会好吗?

回首风起云涌的2019年，中美经贸争端成为这一年最受瞩目的国际大事。从2018年3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Trump)宣布对从一些国家进口的钢、铝分别征收关税25%和10%——预示中美贸易战正式打响，到2019年12月13日中美贸易谈判第一阶段文本协议达成一致，中美贸易战已跌宕起伏了21个月。这一年，因为贸易争端的悬而未决，中美关系急剧降温，“脱钩论”甚嚣尘上，国际政治中的孤立主义情绪弥漫，世界经济在迷思和不安中度过。展望2020年，最受关切的仍然是中美关系，它会走向晴朗还是“修昔底德陷阱”?它会给世界带来怎样的不确定性?2020年，中美关系还会好吗?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在历史的新起点上如何理解中美关系

从1784年美国商船“中国皇后号”抵达广州黄埔港至今，中美两国交往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在这数百年中，两国关系经历过亲密、合作、疏远、对峙等多种状态。而回首中美两国建交后的40余年岁月，虽有起伏、风雨，却也常见聚同化异的韧性。

上世纪70年代，尽管两国间不乏意识形态矛盾和分歧，但由于两国领导人的务实精神与对国际形势的准确判断，开启了两国合作共赢的新篇章。

80、90年代之交，中美关系经历风波的同时，两国领导人也并没有放弃寻找重塑中美关系的共识和发展机遇。到1994年，克林顿政府提出了对华接触政策。同年，两国政府高级官员恢复被美国单方面终止了三年多的互访活动;美国政府宣布将人权问题同“最惠国待遇”脱钩。中美关系经历摩擦后仍然把握住了重塑关系的节奏。

但是，随着2018年春季开始的中美经贸关系恶化，以及美国对华竞争性政策的逐渐清晰，中美两国的学者几近达成这样一种判断——中美关系已经走到了重要的历史关口。有人甚至认为处于1972年尼克松访华以来的最低谷，更消极的观点认为——中美注定一战。哈佛大学的格雷厄姆·埃里森(Graham Allison) 教授曾以“修昔底德陷阱”(Thucydides’s Trap)解释了中美关系未来命运的一种可能。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古老的希腊史学家给出规律，一个新兴起的大国，在威胁现存大国的地位时，两者将难免一战。埃里森教授看到中美两国间国家利益、恐惧和荣誉的交织与对抗，从历史的镜像中，他得出了这一悲剧式的结论。

不可否认的是，站在历史的新起点上，合作面缩小，摩擦面加大已经成为当前中美关系最大的新变化。一方面，经贸关系的“压舱石”作用发生变化，另一方面，美国谋划中国的“印太战略”正是对中国崛起的消极回应。我们不得不思考，当中美两国战略目标、发展道路、意识形态等深刻矛盾，以及世界政治新阶段的一系列深层矛盾正逐步爆发，中美真的注定一战吗?

关于中美关系的悲观预判笼罩着太平洋两岸的每一个人。中美关系面临的新关口、新转折、新变化，需要我们共同审视。如何避免中美关系继续滑坡并形成长期对抗，是2020年给我们提出的重要问题。

幽灵，贸易保护主义的幽灵在世界游荡

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美关系贸易战的消极影响不仅体现在两国国内层面，更是影响着全球化大潮流的走向与全球经济治理体制的改进。

冷战结束后，和平与发展的潮流走强，经济全球化迎来了新的机遇，世界经济体之间的紧密联系和合作比之前的任何一个历史阶段都要多。进入21世纪以后，经济全球化带来了全球经济繁荣、财富激增和民众生活的普遍改善。但是，当前全球化的确也存在一些缺陷，带来了一些问题。发展中国家认为全球化正使世界范围的贫富分化更加明显，使其发展必须依附于发达国家，从而更加“边缘”。不仅如此，处于全球化“中心”的发达国家内部也出现了越来越多质疑全球化的声音。一方面，全球价值和生产链形成使其国内经济出现的“空心化”现象使发达国家开始焦虑。另一方面，发达国家内部也因为全球化的种种缺陷加剧了收入不平等。近几年，“逆全球化”政策逐渐成为趋势，破坏着全球经济的复苏和繁荣。

世界贸易组织2017年的《贸易统计与展望》指出，2012—2016年，全球贸易量已经连续5年低于全球经济的实际增速。这引起了许多人的忧虑。

在经济全球化经历质疑和反思的关键阶段，中美贸易战的爆发使全球化进程遭受了空前的新冲击，中美两国的关税战、金融战、科技战正再次挫伤世界各国对多边开放自由经济体制的信心，全球自由主义经济秩序面临与困境。当前，美国对中国等多国发起的贸易战正激起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的抬头。英国经济政策研究中心(CEPR)2017年发布的《全球贸易预警》报告显示，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美国累计出台贸易和投资限制措施1191项，居于二十国集团(G20)之首。中美贸易战阴云下，世界贸易组织(WTO)于2019年12月12日表示，在截至10月中的一年里，逾100项新的贸易限制措施影响了预计价值约7470亿美元(1美元约合7元人民币)的商品和服务，这是自2012年起的12个月时期的最高水平。

美国和中国分别是世界第一、第二大经济体，两国GDP合计占全球总量的近40%，中美还是全球最大货物贸易国。中美贸易战给世界经济带来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中美虽然在12月中旬达成初步共识，暂时停火，但是，其消极影响已经扩散。国际货币基金(IMF)首席经济学家戈平纳丝2019年10月间表示，全球90%国家和地区的经济已减缓;若地缘政经风险继续增加，世界经济将会接近萧条。实际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连续第五季调降今年全球成长率预测到3%，并指出，但若贸易战激化并引发金融面收缩，成长率会降到2.5%。

2020年，中美关系即将进入第二阶段谈判，两国面临的分歧和矛盾将更多。中美两国在经贸领域博弈的长期化、复杂化将助长全球范围内贸易保护主义、经济民族主义的抬头。虽然，中美贸易战有走向理性收敛的迹象，但是，国际社会对全球化和全球治理议题的关注正明显让位于对大国关系、地缘政治的关注，新自由主义经济秩序已经虚弱。

穿越2019年中美大国竞争的硝烟迷雾，我们走到了21世纪第三个十年的起点。过去一年，悲观回潮，反思着冷战后全球治理体系的失效;大国相争，撼动着世界政治经济体系的基石;跌宕种种，预示着世界正走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在困惑之时，更需要共同坚定信念，明确任务。“执大象，天下往”。在2020年以及更遥远的将来，维护共同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构建开放型世界经济应是中国与其他国家的共同信念与追求。不惧过往，不负将来，高举火把，穿越暗夜，坚毅地走进2020年。